不怕流氓有武功,只怕流氓有文化
就社会危害性和反人类共性考量,流氓乃人类社会进步和文明演进的公敌;就破坏力和危害结果甄别,不怕流氓有武功,只怕流氓有文化。
关于流氓的类别,鲁迅先生在《流氓的变迁》中洞悉得殊为精辟:“以武犯禁”而“替天行道”的是侠客;打着“替天行道”大旗却坏事做绝的是强盗;没有做强盗危险却有做强盗收益的则是流氓。纵观历史,先生所说的前两种流氓未必有文化,但大多有武功;后一种流氓未必有武功,但大多有文化。作为冷兵器时代和封建专制社会的产物,靠搏击武打闯天下的“强盗”“侠客”式流氓,随着热兵器时代来临和民主法治社会演进,庶几不是被赶尽杀绝便是随时代变迁而变迁,有武功的流氓被有文化的流氓取代成为时代趋势。
《庄子•胠箧》云: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为诸侯。”法治时代,设若无有公权力“保护伞”站队庇护,流氓仅凭几招身手行凶作恶,遑论“窃国”,恐怕连“窃钩”也难得逞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流氓有盖世武功也斗不过警械子弹,顶多可能对个体权益造成肇害,对群体利益甚或社稷安危构成大患门都没有。曾有媒体评出“中国十大黑老大排行榜”,上榜者均为舞刀弄棒为害一方恶贯满盈的流氓恶棍,但他们侵害对象大抵均为个体利益,而且“黑老大”坐得再大,也未能幸免“多行不义必自毙”的必然宿命。绰号“大富豪”、有“世纪悍匪”之称的香港“黑老大”张子强,曾策划绑架华人首富李嘉诚长子等惊天大案,犯罪所得金额创下吉尼斯世界纪录,然而,终局仍未躲过“开枪,为他送行”的劫数报应。
荣登“中国史上十大乱政太监排行榜”的明朝太监王振,虽少时满腹经纶,但考官入仕背运,遂自阉进宫做了太监。及至英宗皇帝继位,王流氓本性暴发,结党营私无恶不作,陷害滥杀朝廷谠臣。待蒙古瓦剌部入侵时,终酿成全军覆没皇帝被俘自己被杀的悲剧。卓别林在《大独裁者》中饰演的歇斯底里的小胡子流氓,其实就是当时窃国大盗希特勒的真实写照。想当年,这厮也是穷凶极恶的地痞流氓无赖,凭借其纳粹主义歪理邪说洗脑蛊惑,竟然登上了被万民拥戴效忠的神坛。一个纳粹小流氓,居然能将整个德意志驯化为杀人不眨眼的战争机器,足见有文化的流氓一旦成为大独裁者,带来的可能就是纳粹式的人亡政息。
鲁迅曾如是定义文化流氓:“无论古今,凡是没有一定的理论,或主张,而他的变化没有一定的线索可寻,而随时拿了各种各派的理论来做武器的人,都可以通称为流氓。”对此类流氓,先生骂得殊为痛快:“我宁愿向泼辣的妓女立正,也不要向死样活力的文人打绷。”先生一生骂过无数人,大概骂得最狠的,莫过于一位文化名人,被他诅为“才子加珂罗茨基(流氓痞棍)”。作为文人与痞子交媾的杂种,文痞即文化流氓。“十年浩劫”时期,被“当代最著名文痞”姚文元笔攻的文坛巨匠非死即残,他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用笔杀人的“大屠夫”。当下,一些堕落为“砖家”“叫兽”“学贼”的公知,之所以不惮侮辱公众智商侵害公共利益,动辄抛出“房价越高对穷人越有利”“房价越低城市越丢人”“制止空气污染要向人民征收呼吸费”“强奸陪酒女比强奸良家妇女危害性要小”“堵车是繁荣的标志”之类“精英雷语”,说白了,无非是为了藉以迎合讨好权贵博取功名利禄报偿。剥下他们“皇帝的新装”,完全切合鲁迅先生“没有做强盗的危险却有做强盗的收益”的流氓定义。二战时的德国,大部分教授公开表态支持纳粹政府,大师级哲学家海德格尔恬不知耻地舔菊:“任何教条和思想,将不再是你们生活的法则。元首本人,而且只有他,才是德国现在和未来的现实中的法则。”爱因斯坦激愤痛斥:“德国知识分子--作为一个集体来看——他们的行为并不见得比暴徒好多少。”思想知识界放弃、逃逸、沉沦、堕落为文化流氓,带给一个民族的灾难是致命的。
网上曾流传这样一个段子:某男入室盗窃刚进屋,女主人就回来了,他躲到床下被发现报警,拒捕出逃后被抓。其情形依法应定入室抢劫罪,至少应判刑十年。后来他找到某律师,咨询了盗窃罪、抢劫罪、强奸罪的定罪量刑,随即改口供称入室图谋强奸。因强奸罪量刑与是否入室无关,初审定强奸未遂罪被判三年。再后来,这小子找到某刑法博士得到教唆:你应交代正欲实施强奸时,发现该女奇丑无比便放弃逃跑了,这样就可认定强奸中止,因无损害后果可免于刑处。最后,他找到一位刑法学博士被面授机宜:你就说看上了这家男主人,想强暴他没想到女主人先回来了。因为刑法未对强奸同性定罪,这小子二审被无罪释放。流氓有文化到底有多可怕,由此“管中窥豹,可见一斑”。
文化比武功更具杀伤力,流氓其实比旁人更有“文化自觉”。张子强出名的另一看点,就是他精通并善钻香港法律空子,几乎每次犯事都让警方拿他没辙。早被处决的东北黑老大刘某,也算得上是位“文化流氓”,他不仅买通高官充当“保护伞”,还弄到集团董事长、市人大代表等“顶戴花翎”。一些混进政界的流氓,没念过几天书也能弄个“大学博导”,前铁道部高官张某索贿2300万元“参评院士”。贵州“青龙帮”老大赵某,长期实施打、砸、抢、强奸、杀人等犯罪勾当,初中文化的他每天坚持读《人民日报》和当地报纸,研判“打黑”形势以躲风避险。流氓有文化的高危风险,不仅在于其破坏性更大,更在于催生流氓疯狂繁殖。
街头地痞无赖明火执仗寻衅滋事就算会点拳脚,究竟只是不堪一击的小混混;幕后与文化勾肩搭背与公权力交媾的衣冠禽兽,才是最难对付的大流氓。小混混们做流氓,顶多只为混口饭吃;大流氓们的胃口,则必欲掠天下之财据为己有,劫天下之色尽为己享,愚天下之民悉为己用。与强盗对决,只需凭拳头论胜负;对付有文化的流氓,就得靠民主法治发力。
文/陈庆贵